这世上最好学,最能无师自通的乐器,就数竹笛了。
这是我读初中的时候,同学给我说的。这个同学是学校的笛子手,学校不管什么庆祝活动,他都会上台去吹上一曲,有时候被台下的掌声要求了,还得再吹两曲。
受他的影响,学校很多同学都自发买了竹笛,一到课间休息时间,学校到处都是“吚吚呜呜”学吹笛子的声音。
我也买了一支竹笛来学。
我请教笛子手同学怎样才能吹好笛子。笛子手同学说,先从你自己会唱的歌的那个曲子开始学吹,能把会唱的歌的曲子完整地吹出来,就可以往深处去探,去吹了。我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他的意思。那段时间,我没日没夜地依着《我的中国心》曲子,吹《我的中国心》。
初三上课没几周,这天课间,学校例行全校学生周会。会上,学校教导主任很严肃地宣布了一件事,笛子手同学早恋,开除学籍。教导主任宣布后,我才豁然明白——难怪有几天不见这位同学了,原来他早就离开了学校。离开学校的,还有另一个班的,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同学。
教导主任宣布散会后,回到教室,我看见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教室里呜咽,伤心得把一个教室都暗淡了。平时喜欢嬉笑喧闹的同学,此刻也住了声。
下午上课的时候,这位女同学不见了。班委组织同学到寝室去找,她已经收拾走了她住校的一应用品,与学校不辞而别了。学校组织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还有班上和她比较亲近的同学去她家找她,做她的工作,希望她回来把初三的学业完成,她拒绝回校。她家大人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当着同学老师的面,抽她,任凭大人抽打,她只落泪,不叫。老师同学们劝住大人,趁这当口,她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锁死了房门。任凭外面的人喊劝,她不做声也不说话。
这学期,我们一下就不见了三个同学,算是生活中的大事。所以,他们的话题,直到毕业,我们一直都在提及。特别是“早恋”那一对的事情,我们一提起,心里就有莫名的兴奋。虽然我们知道早恋的那一对,女同学被她家大人送到了很远的学校继续读书,笛子手则跟了乡下的“玩艺班”一起,走乡串户地吹笛子卖艺去了。而当我们提及这段的时候,就很失落,觉得这个结果不是我们的理想。
不过,学校里到处“吚吚呜呜”成调或不成调的竹笛声,却像我们喧闹的青春,从来就没有消停。
我们毕业后,有的去忙新的学业,有的回家务农,有的则去了远方打工。反正,都在各自的地方舞弄自己不可一世的青春。
偶然,在县里举办的一次乡村文艺会上,我和我初三没读完的女同学在舞台后面的化妆间相遇了。我们惊喜、兴奋、招呼、寒暄,约好演出完毕去宵夜的小饭馆一坐。
文艺会上,她表演笛子独奏。
笛声一起,细细悠悠,像夜里慢慢穿出来的一束淡淡的光亮。笛声继而慢慢地宽阔,如月色里朦胧的山水,一处一方地安宁,清明。慢慢地,那笛声如黎明,如日出……天光下,晨起的炊烟,薄雾、鸡鸭的鸣叫。再后来,笛声成了村庄,满地的庄稼,到处的生命。到后来,黑夜降临,笛声又如一束光亮,慢慢归寂于夜的安宁里。
她的笛声被台下的掌声掩盖了无数次,最后应台下的要求吹了三支曲子后,她才下了台。
我们在宵夜的小酒馆聊了很久,然后,我唏嘘着送她回了她住的招待所。我回到住处后,辗转到了天明——原来她的离校,是因为笛子手的笛声入了她的魂。乃至于他就成了缠绕她生命的声音。他离校了,她自然要跟着离校。后来,当她明白他并不是她最重要的,她就发狠地自己琢磨吹笛子,她要用她的声音来压过他,让他像她对他的崇拜那样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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