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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上海知青认识窝囊工友,对方自曝身份,

来源:笛 时间:2023/2/23

知青张逸汉一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两个亦师亦友的同伴,这两个人一个横死江内,一个突然失踪,他们的离开,也带走了张逸汉对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他不仅失明,而且成了人间的局外人。

(本文由真人真事改编,为保护隐私,人物为化名。)

初中毕业前,张逸汉眼睛出了问题。

他看不清东西,眼角总出现闪光,到最后眼前还出现了大块的白斑,到医院去一查,医生说这是视网膜脱落,没有什么好办法,继续发展下去的后果就是失明。

张逸汉对父母说:“我耳朵好,想学音乐,以后就算看不见了,也有一碗饭吃。”

“跟谁学?”父亲问。

“郝老师。”

郝思孝曾经是张逸汉小学时的音乐老师,会拉小提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进了工厂当了工人,自此之后性情大变,再也不拉琴了。

“郝老师,我想跟你学拉琴。”张逸汉站在郝思孝家门口,等着他去上班。

对方只是摆摆手,没有同意。

整整一个星期,张逸汉每天都站在郝思孝家门口,重复那句话。

郝思孝一开始还摆手,后来就懒得理会了。

第八天的时候,张逸汉说:“郝老师,我要失明了。”

郝思孝停下脚步,摘下张逸汉的眼镜,看到的眼球浑浊不已,黯淡无神,叹了口气说:“我下班后,你到我家,我教你。”

如果不知道底细,根本看不出来郝思孝是个拉小提琴的体面人。

他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脚上套着解放鞋,每天都要喝酒,甚至到了不喝醉就睡不着的地步。

他喝酒不讲究,夏天喝散装的黄酒和啤酒,冬天喝70年代有名的七宝大曲,下酒的菜要么是一盘花生,要么是一碟毛豆。

在他的生活中,原本只有喝酒一件重要的事,后来多了教张逸汉拉琴。

张逸汉视力不佳,但耳朵好,在郝思孝的指导下,逐渐入门,跟音乐亲和了起来。

郝思孝看在眼中,倍感欣慰。一晃两年过去了,张逸汉从懵懂的新手,逐渐变成了老练的学徒。他甚至学会了郝思孝的一些绝活儿,比如说用勺子深入提琴上的两个F孔,根据音色变化,调整音柱位置。

张逸汉学琴,不交学费,郝思孝也不提,这让他的妻子十分反感,总是在张逸汉来学琴的时候摔盆砸碗。“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天天要喝酒,白教人家两年,一分钱都不要,呆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无理取闹,你讲讲道理!”

郝思孝跟妻子吵架的内容,张逸汉听得一清二楚,他也想交学费,但苦于没钱,只能以另外的方法报答老师。

每当有零钱的时候,他就买一瓶白酒,在郝老师家门口等着,一见面就把酒塞进他怀中,算是给老师的“束脩”。

学琴的第三年,郝老师对张逸汉说:“以后你一周来一次,我再教你几次,咱们师徒之情就算完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到上课的日子,张逸汉照例在路口等郝老师,手里还拿着一瓶白酒,然而郝老师没回家。

第二天他再去的时候,从邻居那里得知,郝思孝死了。

前一天晚上,郝思孝没有回家,他一个人坐在江边喝闷酒,又哭又笑,大家以为是个醉鬼,过了一会儿,清洁工发现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只剩下酒瓶子,过去打扫的时候,往江里一看,发现有个人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人们在浮尸上找到了郝思孝的证件,随后通知了家属。

失去了老师,张逸汉对音乐的兴趣逐渐褪去,只在每周末拉一段曲子,这既是保持手感的练习,同时也是对郝思孝的缅怀。

郝思孝死了之后,很快就被人遗忘,仿佛从来没有活过一样,张逸汉用拉琴的方法,让郝思孝又“活”了一段时间。

不久后,以前的同学插队去了东北,张逸汉望着窗外的小雨,轻声对母亲说:“我要去东北。”

母亲只是叹气,并不阻拦,倒是弄堂的干部对张逸汉赞不绝口:“要是年轻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干部不仅给张逸汉戴上了大红花,还带来了一身绿色大衣,附近跟他一样获得绿色大衣的知青,全部被分配到了东北的兵团农场。

张逸汉所在的农场不一般,原本是个劳改营,里面有很多“二劳改”。所谓的“二劳改”,大部分是刑满释放人员,因为原籍不接收,他们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原地,继续劳动生活。

二劳改没有多少自由,仍然受农场的管理,自觉低人一等,所以和释放之前一样,干什么都听指示。知青来了之后,他们负责教授干农活的技巧,例如辨别农作物;清除田间的杂草;玉米的收割、扎捆、码垛等等。

张逸汉眼睛不好,用镰刀割草的时候,一刀砍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这孩子怎么回事?镰刀还这么粗心?”管事的人埋怨道。

“他眼睛不好,看不清楚。”旁边的知青为张逸汉辩解。

“那行,你以后就跟老李做木工吧。”

老李是个二劳改,说是木工,其实就是为各种农具制作零件。老李看上去六七十岁,没有一点儿架子,对张逸汉十分客气,他也是上海人,说一口宁波味儿的上海话。

他不管干什么都点头哈腰,十分谦恭,张逸汉暗想:他这是在劳改营练出来的处事方法吧,想改也改不了了。

体谅到张逸汉眼睛不好,老李说:“你平时不用干活儿,多休息就行。”

张逸汉也不辞让,每天就坐在工棚里看老李干活儿,有时候无聊,他嘴里也会哼一些曲子,比如《G大调第三协奏曲第一乐章》——莫扎特曲;《E大调第二协奏曲第一乐章》——巴赫曲等等。

老李对张逸汉的曲子从来不发表意见,也不问名称,仿佛没有听见。

东北的农场,辽阔、寂静,也很沉闷,张逸汉无比想念拉小提琴的感觉,他问老李:“这里有人拉小提琴吗?”

老李左顾右盼,小声说:“没有见过,你要做什么?”

张逸汉说:“我想拉琴,手痒。”

老李顿了一顿,说:“如果去买,一把普通的琴要多块,这不是一笔小钱。”

“你还懂琴?”张逸汉对老李的回答很是意外。

“懂一点皮毛,其实如果不嫌麻烦,也可以做一把。”老李转身在工作台上敲敲打打。

张逸汉来了兴致,跑到老李身前,高兴地问:“怎么做,你会吗?”

老李没有抬头,慢慢说:“会,琴面要用无节直纹的白松,不能有密集的节疤,本地产这种料子,不过必须要干透的。”

老李把造琴的步骤说了一遍,比如如何压制侧板、如何用鱼鳔熬胶、如何开F孔等等,张逸汉听得是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在这边境上的农场里,竟然有一位会制作小提琴的高人。

然而,造琴所需要的材料太复杂,一时之间无法凑齐,只能暂且作罢,不过,从此之后,他对老李倒是刮目相看,格外敬重。

过了两个月,农场要搞文艺演出,需要组建个乐团,巧的是场部有小提琴,正好缺一个会拉琴的乐手,张逸汉报名参加了。

这个文艺小队,基本上都是各分场的上海知青,有不少都是张逸汉的同学,大家在场部的空屋子里排练,张逸汉把老李也带上了。

“怎么还叫上了个二劳改?”有人不满道。

老李当没听见,坐在一边,张逸汉说:“老李给咱们烧炉子烧水。”

房子里有一架老旧的风琴,加上张逸汉的小提琴,一个单簧管、一个长笛,另外还有中式乐器二胡,差不多就组成了简单的乐队。

他们排练的第一首曲子是《保卫黄河》,因为不太熟悉,磕磕绊绊的,然后是《游击队歌》,配合得渐入佳境,等到《歌唱祖国》的时候,已经有模有样了。

老李突然站起来,挺直了往日里略驼的背,挥舞着通炉子的铁条,兴奋地说:“好呀,真是好!”

排练的知青们全都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个二劳改还懂音乐,只有张逸汉露出微笑,知道老李终于藏不住了。

老李手舞足蹈地说:“我在工部局乐队拉梵婀玲(小提琴的音译)的时候,我们排练配合都没有你们快!”

听到这话,在场的知青全都震惊不已,他们是学音乐的人,知道工部局乐队在上海的地位。

解放前的上海还有租界,租界管理者成立了这么一支专业乐队,由意大利音乐家马里奥·帕奇(梅百器)担任指挥,乐队集合了一批全世界出类拔萃的乐手,直到日本侵华前,实力始终是东亚第一。

有个知青怯生生地问:“侬就是老上海讲的‘洋琴鬼’?”解放前的上海十里洋场,中西文化交融,洋琴鬼实际上是称呼演奏外国乐器的中国乐手的专用名词。

老李点点头:“是的,是的。”

大家一下子对老李的身世很感兴趣,毕竟当年能在工部局乐队演出的中国人,基本上都是乐器高手,称得上是演奏音乐家。张逸汉也十分错愕,他知道老李是个懂音乐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讲讲,当时是什么情况?”有人问。

老李慨叹一声:“我们在兰心大剧院演出,每个星期都要去,乐队里有很多小开(老板的儿子,类似富二代),观众里也有很多小开,出手特别阔绰,平时生活吃穿不愁,咖啡也是想喝就有。”

“那你怎么不拉小提琴,跑来这里了?”有人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老李尴尬一笑:“日本人打进上海,租界没了,我就逃去扬州,因为要吃饭,把梵婀玲都当掉了,兵荒马乱的,没有当几钿……”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痛斥日军的残忍,有人替老李惋惜,总之,排练暂停了。

老李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回音乐,指出在排练《歌唱祖国》的时候,有谁走音了,有谁谱子不熟。

本来心高气傲的知青们,此刻都谦虚了起来,面对老李的批评,照单全收,没人反驳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有农场干部推门进来,人还没露脸,声音先进了屋:“我看看你们排练的怎么样了,马上就要演出了,可不能丢人!”

张逸汉朝大门望了一眼,眼神刚转回来,发现老李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蜷缩在火炉旁边,用铁条扒拉炉灰,这种样子他可太熟悉了,就是老李平时用来示人的驼背模样,麻木、恭敬、低眉顺眼。

从排练室出来,整整一个冬天,老李再也没有恢复过真的自我,依旧是标准的老李,不管见谁都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到了春天,场部决定修整河坝,很多二劳改都要去干活,老李也接到了命令,临走时他对张逸汉说:“小张,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你把木工棚看好了。我听说别的分场仓库里有一把老提琴,也许能弄过来,我修一修送给你。”

张逸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好,我等你。”

三个月过去了,老李没有回来,张逸汉的视力愈发恶化,半年过去了,老李还是没有现身,跟他一起去的二劳改们,也都没有回来,张逸汉的眼睛近乎盲了。

“给你办了病退,回上海吧。”这是张逸汉插队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抵返家中,张逸汉整日窝在沙发里,腿上放着一把小提琴,他始终不拉,只是来回摩挲着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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