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成为“四大名旦之首”背后的强劲推手
20世纪20年代初,随着西洋话剧、电影、音乐和舞蹈相继传入中国,人们在扩大眼界的同时审美情趣也逐渐发生变化,于是原本以生角为主的京剧表演艺术也开始朝着生旦并重的趋势转化,并且很快演变成男旦风光的艳阳天。此期,“梅、尚、程、荀”四大名旦竞相崛起,从而推动了旦行表演流派的蓬勃兴起。
按照传统京剧史的说法:“四大名旦的脱颖而出是京剧走向兴盛期的重要标志。京剧由此进入一个灿烂绚丽的崭新阶段……”
然而,近百年来一个重要事实皆被人们所忽视,那就是旦行表演流派之所以能够在京剧鼎盛时期蓬勃兴起,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缘于一班隐于幕后的票友作为强劲推手。
幕后英雄——票友
纵观京剧百年,梅兰芳是第一位以旦角身份挂头牌且声扬海内外的伶界大王,他所演出的代表性剧目都在艺术活动旺盛期的~年,而这期间在他身边始终活跃着一支隐于幕后的策划与创作队伍。
不可否认,除了家世的背景、天赋的才能与从艺的刻苦,梅兰芳的迅速成名以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都与他身边的一些超级票友不无关系。
历史上,许多人把20年代辅助梅兰芳成名的一些外围人物称之为“梅党”,然而细细思量,这梅党中的重量级人物莫不皆为票友。
他们以脱俗的欣赏眼光,在星光璀璨的梨园沃土中发现了小荷初露的梅兰芳,簇拥着他在走向转折关口的清末民初京剧舞台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中国京剧史上空前的一代京剧大师。所以,将“梅党”诠释为“梅兰芳周围的票友党”似乎更为准确。
京剧大师梅兰芳似乎天生就有着浓郁的票友缘,他的艺术生涯从始至终都和票友紧紧地连在一起。
且看,他的艺名是资深票友牛子厚所起;他的出道亦是牛子厚所推;相伴他成名的第一位琴师茹莱卿是下海票友;引荐他与谭鑫培同台演出的王君直是票友;为他包装策划的梅党均为票友;扫清他成名路上障碍的还是票友;给他雄厚经济支持的“钱袋子”冯耿光是票友;为他精心编剧倾心打造梅派艺术的“戏袋子”齐如山是票友;
至于为他打理文墨、主持日常事务、撰写书稿的许明伯、许姬传等也无一不是嗜京剧如痴的票友——而且这其中有些人所“票”的范畴早已超出了传统的表演和场面两部分内容。
当尽情观赏一支艺术奇葩吐艳绽放之时,历史不曾忘记为培育这支奇葩付出辛勤努力的一群著名票友。
强劲推手之一——牛子厚
牛子厚是梅兰芳成名道路上的第一个知遇票友,他是喜连成的真正创始人和班主。当初牛子厚投资请叶春善主持了第一个在北京精忠庙立案登记的科班,是想等第一科的学生练成了就把班子带到吉林自家戏园子里演唱,没成想却扶植起了后来唱红中国的梅兰芳。
梅兰芳加入喜连成时只有14岁,叶春善将他归入“喜”字科并依例取名为梅喜群。牛子厚第一次在吉林见到梅兰芳时就感到“喜群”这个艺名很难走红,对于一个旦角伶人更不合适,于是他做主将梅喜群改名为梅兰芳,而且还着力培养他挑梁出台。
正是在牛子厚的提议与坚持下,叶春善破例让16岁的梅兰芳在《白蛇传》中饰演了配角青蛇,这是“梅兰芳”三个字在戏报上首次出现。
后来“喜连成”重返京城,牛子厚放下手里生意亲自陪同,他一门心思要把梅兰芳捧成红角,因此让“喜连成”一路上连走连演。因为有东北首富牛子厚的特别引荐,一时间梅兰芳三字诱人,很多票友戏迷专门来给他捧场。等到两个多月后回到北京,梅兰芳之名已经为人所知。
梅兰芳称牛子厚为老东家,他一生都没有忘记这位著名票友的知遇之恩。据说他生前曾不止一次感慨地说:“没有牛子厚,就没有喜连成科班,自然也就不会有我梅兰芳了。”
牛子厚于梅兰芳不仅是知遇之恩,而且是他成名之路上的第一个重要推手。
年,在梅兰芳因倒仓退出“喜连成”之后,他依然看好梅兰芳的艺术发展,并且一有机会就倾力推动梅兰芳在事业上迈进。
梅兰芳曾于年和年两次去日本演出,促成梅兰芳赴日之行的最重要桥梁使者正是牛子厚。那时,梅兰芳倒仓后一直辍演,牛子厚则常为一位日本京剧迷适武雄说戏并操琴吊嗓,于是将梅兰芳这个名字也灌进适武雄耳中。
适武雄在中国办有《顺天日报》,该报所设的演艺专栏在中国梨园界颇有影响,从此梅兰芳的名字屡屡在读者面前出现。
梅兰芳后来成为四大名旦,究其根源也是得益于牛子厚朋友适武雄的策划和《顺天日报》的大力炒作。
年,适武雄在《顺天日报》发起评选“首届京剧旦角最佳演员”活动,开启了中国选秀活动的先河,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成为第一批通过选秀红遍全国的受益者。自此京剧舞台“四大名旦”名气火爆,中国京剧的旦角大戏时代随之到来。
此次,《顺天日报》还将梅兰芳列为“四大名旦”之首并誉之为“伶界大王”,从此梅兰芳踏上从当红伶人到艺术大师的第一级台阶,奠定了他一生的至尊地位。
梅兰芳深知牛子厚这些作为的重大意义,所以他一直对这位老东家心存感激。
“九一八”日本入侵东北之后,牛子厚破产了,他携妻带子远离家乡在北京的朋友家栖身。梅兰芳闻知此讯表示一定不能让牛子厚无家可归,在他的倡议下北京伶界为这位老票友举办了三天义演。之后,梅兰芳用这笔钱为牛子厚买下一座四合院,还置办了一套上好的楠木寿材。
年,梅兰芳到东北义演,还专门去牛子厚墓地凭吊,他的感恩尽在那不言的三鞠躬之中。
“梅党”登场
伴随着牛子厚慧眼推出少年梅兰芳,一班在梅兰芳艺术生涯中不可或缺的捧角票友现身,这些人方是当时在梨票两界名声大振的真正“梅党”。
梅党的主要人物分为两类:一类是金融界的冯耿光、李释戡、吴震修、许伯明、舒石父、许姬传诸人;另一类是文化界的齐如山、叶恭绰、陈师曾、王梦白、姚芒父、赵叔雍等人,他们之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有着海归背景。
梅党是包装炒作中国艺人并且获得极大成功的策划先行者,他们在梅兰芳成名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强劲推手之二——“钱袋子”冯耿光
梅党中有几个特别重要的人物,其中广为人知的一个是被人们称为“钱袋子”的冯耿光。
冯耿光是广东人,年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在晚清政府中任职,年在京师的军咨府中任厅长,武昌起义后曾以北方分代表身份参加南北议和。
他是个京剧迷,一到北京就成了出入戏园子包厢的贵客。那时候的达官贵人都讲究捧角儿,冯耿光和同从日本归来的吴震修、许伯明、舒石父几个人便对梅巧玲的孙子梅兰芳格外青睐。
在梅兰芳的成名之路上,冯耿光是隐于其身后一个强大财团的代表人物,也是推动他声名鹊起的重要策划人。
在梅兰芳的从艺史中,出身于相公堂子这一段一直为人所讳,起决定性作用者就是冯耿光。据说当年为扫清梅兰芳成名路上的障碍,市面上凡有提及这件事的文字书稿统统被冯耿光买下销毁,这位冯六爷的经济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在梅党中,冯耿光无疑是最受信任的一位。梅兰芳不但把所有积蓄都存入他的银行、将家中购置房产这样的大事交给他筹谋订购,甚至连娶孟小冬时的新房也安在冯家府邸,可见他与冯耿光的友情的确非同寻常。
强劲推手之三——许姬传
梅兰芳一生与票友有缘,继黄秋岳离开之后,他很需要一个打理文墨的助理,他在身前马后的票友中物色一番,最后选中了江苏籍人士许姬传——这是他身边票友党中的最后一位重要人物。
许姬传从小跟着外公学习昆曲,且吹得一口好笛子。19岁,他开始在著名谭鑫培唱腔研究家陈彦衡的指导下学习谭派须生。
20世纪30年代初,许姬传和弟弟许源来在堂兄许伯明的引见下得以出入梅宅。后来梅兰芳需要一个秘书,经常粉墨登场且写得一手好字又懂得书画收藏的许姬传即成为最佳人选。
许姬传的职责主要是担负梅兰芳的文墨事宜,因为许、梅两家关系很好,后来许姬传的弟弟许源来也成为梅兰芳的秘书。
在梅兰芳身边,许姬传首先为梅兰芳整理润色了齐如山根据一出明代传奇创作的《易鞋记》,并为之改名《生死恨》,后来梅兰芳蛰居香港两人一直书信未断,培养了兄弟般的感情。
新中国成立后,许姬传随梅兰芳回到北京一起入住北京护国寺街一号,俨然成为梅府中的一位成员。
结语:
得名于票友,成名于票友,扬名于票友,梅兰芳与身边票友的故事本身就是中国京剧史上厚重的一页,正如某位专门研究中国戏剧的著名学者所言:“梅兰芳是个大大的‘福人’,身边汇聚了那么多的高士、大家。这些人把自己的学养、智慧,以及对京剧独到的眼光都无条件地传送给梅兰芳,成就他为艺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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