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一生经历坎坷、命运多舛,他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教过书、做过文化干部,搞过财务,当过林业工人,一生中有多次改变命运的选择,但是他每一次的选择都出乎意外,都是以牺牲自己和家人为代价。
我的父亲年出生于湖北省咸丰县尖山乡燕朝村一个叫坨里的地方,共有弟兄姊妹9人,他在男孩中排名老大,故被我的爷爷取名为周明首,字世为,意为排行第一个,也有希望今后有出息,诸事能够以他“为首”的意思,父亲把世为作为常用名,明首这个名字除了家人,基本没人知道。
父亲学医的日记父亲在孩提时代生活在农村,7岁之前跟大多数农村娃娃一样在家看猪放牛,然后上学读书至初中毕业。爷爷在当地是一个较有名气的医生,父亲在初学毕业后回家,在种地和照顾弟弟妹妹之余,也向爷爷学习一些医疗知识,学号脉学针灸,背汤头歌诀。
年11月,新中国刚刚成立1个月,父亲做出了放弃跟爷爷继续学医的决定,满怀激情,应招入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弃医从戎是他的第一次选择,入伍后,由于他在家用自制的竹笛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笛子演奏,部队首长认为他具有艺术潜质,就让他进入了军政干校,当了一名文艺学员。
父亲的作业本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一下子进入了部队军政干校,这机会是多么的难得,父亲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学习非常认真刻苦,所做的作业工整,几乎所有的作业都被老师打了满分,也给予了很好的评价,在此期间,除了学习乐理知识,还学习了长笛、手风琴、二胡等乐器的演奏。
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北独立二师恩施军分区政治部文工团,和战友们一起深入剿匪第一线,为部队官兵表演文艺节目,父亲多才多艺,既要当演奏员进行独奏或伴奏,又要上台唱歌、跳舞,还有歌舞剧的演出,《白毛女》、《刘胡兰》、《血泪仇》等歌剧以及歌舞《红旗插遍全中国》就是他们经常表演的节目之一。
父亲与文工团战友合影年3月,抗美援朝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父亲选择离开文工团,告别全团亲如兄妹的战友,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暂编第三十八团三营十四连,在连部任文书和文艺宣传员。并开赴抗美援朝前线,同年7月,中美签订了《朝鲜停战协议》,抗美援朝胜利结束。
文工团全体战友合影年8月,父亲和战友们凯旋归国后,被调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北军区司令部军乐队,继续当了一名文艺兵,随后又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军乐队,被部队领导选中准备送到军队艺术院校深造时,他又面临了人生的第三次选择。
当教师的父亲和同事合影由于我的爷爷去世,奶奶一个人要抚养5个年幼的叔叔和一个姑姑,父亲得知家里的情况,寝食难安,十分担忧,为了能够担起长兄的责任,减轻母亲的负担,他想到了退伍。一个是进入军队艺校深造,一个是退伍回家照顾兄弟姐妹,这两条路难以决策,经过内心多次挣扎,他咬牙选择了回家,放弃了他美好的前程,离开了部队和亲爱的战友。
父亲收集整理的民间音乐素材笔记年5月,他转业回家,在湖北省咸丰县尖山区枞树岭小学当了一名教师,一边教书一边照顾家庭,年又调到咸丰县尖山区燕朝乡中心小学教书。由于他是一个文艺人才,咸丰县文化馆相中了他,把他调入文化馆从事民间音乐的收集与调查,期间,他记录整理了很多民间音乐素材。
与林场的职工朋友合影年,父亲所在单位鼓励干部职工有话就说,给领导提意见,很多人明哲保身选择了沉默,和稀泥,父亲却选择了直话直说,给某领导提了意见。由于这次选择,得罪了领导,父亲被下放到一个十分偏远而又艰苦的地方,咸丰县坪坝营林场当了一名植树工人。
父母与孩子合影,我在上学,因此缺席这是一个刚刚成立的国营林场,条件艰苦、简陋,父亲带着新婚不久的母亲来到这里,白天栽树,晚上住茅棚。由于父亲有文化,被林场选到分场当会计,一边植树造林一边做财务工作。年,父亲再一次调到更偏远的深山里,那时候父母有了7个孩子,老大成家后,还有6个孩子跟着父母住进了茅屋。
年,饱受冲击的老干部终于迎来春天,父亲也迎来了新的希望,准备调回城里的原单位,父母亲高高兴兴地回到城里文化局看好了住房,准备搬家。这时候,林场的另一位干部也被调到州城,她担任的林场总会计一职出现空缺,林业部门找我父亲谈话,要求他留下来担任林场总会计。
父亲参加咸丰县川鄂边区林政联防会议合回城还是继续留在林场当会计,父亲又面临着第五次选择,从年7月到年4月,我们一家已在山里住了漫长的21年,如果为孩子们未来着想,回城当然是最佳选择,但是父亲放不下对山里的林业工人以及一草一木的深厚感情,毅然决定留在山里,接任总场会计。
父亲与家人合影年,林场财务上出了一件大事,总场出纳与加工厂出纳合伙贪污挪用单位资金,两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在案件的侦办过程中,县司法局长发现我的父亲在财务上没有丝毫问题、在这么大的案件中一尘不染,肃然起敬,决定把我父亲调到司法局,但是这次又被我的父亲放弃,婉言谢绝了司法局长的好意。
年,林场迎来了一批新生力量,一批年轻有为的大学生来到这里,我的父亲终于等到接班人了。同年7月,咸丰县林业局把父亲调下了山,在甲马池林业工作站工作,直到年12月退休。
年,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北独立二师恩施军分区政治部文工团的老战友请求媒体登报寻找,终于找到了我的父亲,几十位文工团的战友在分别40多年后重新团聚,大家一起回忆过去,共叙友情,这是我父亲感到最为高兴的一件事。
父亲退休后,随几个子女到重庆市黔江区居住,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经常在家里做家务,80多岁高龄时还能自己亲自下厨煮饭,打扫卫生,他延续着部队的传统,特别讲究整洁卫生,一张废纸都会叠得整整齐齐,特别是厨房用具摆放整齐划一,碗具的花型都必须对齐摆放。
父母从结婚起,相敬如宾近60年,从没闹过矛盾吵过架,和同事、朋友、亲人从未红过一次脸。父母一生辛劳,辛苦养育了7个孩子,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打骂过孩子,一生善良慈祥,儿女们都愿意听他的话。
到了晚年,还是丢不下心爱的乐器,没事时拉拉二胡和手风琴,自娱自乐。多数时候,母亲是他唯一的观众。遇到好听的现代歌曲,他还跟过去一样,把曲谱和歌词工工整整地抄写在日记本上,比如蒋开儒、叶旭全填词,王佑贵作曲的歌曲《春天的故事》,他不但抄录下来,还经常用二胡演奏。
在别人看来,我的父亲也许是一个傻子,一生中有那么多的机遇,任何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让他前程似锦,但是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放弃了自身的利益,虽然受尽了苦难,但一生坦荡无私,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父亲大约在年左右诊断患有癌症,医院的手术治疗,奇迹般的康复,直到40年后的年10月再次查出癌症,终因年岁太大,医治无效,不幸去世,永远离开了我们。虽然我们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将在儿女们的心中永远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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